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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尚龙:做了38年“新娘子”

0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5-08-24 10:15:00    

关于上海火车站的一些前尘往事。

朋友有约,新客站多了几条高铁线路,不妨出去几天。从市中心坐高铁出游,省下很多时间。

网约车去火车站,下车地点输入“新客站”,显示的却是“上海站”。我迟疑了刹那,哑然失笑,新客站正式名称是上海站,38年前已经知道。很佩服大数据后台,就这么自动无痕迹切换。

网约车司机小哥健谈,听我是上海口音,把话题说到了上海站与新客站:“为什么你们上海人,尤其像您这个年纪的大叔大爷,都是把上海站叫作新客站?我来上海坐火车,到的就是上海站,从来不知道新客站的。”

司机小哥不知道,原来的上海站,上海人习惯叫北站或者北火车站,但是上海站的名分,别人是动不得的。

去火车站路不远,无法和司机小哥长篇讨论。我想到了一个比喻:以前常有这样的事,弄堂邻居迎娶,新娘子和和气气,叫人也亲和,邻居则以“新娘子”称之。叫着叫着,“新娘子”成了女人的名字,直至她孩子都有了,邻居还在说,新娘子的儿子真聪明啊。我对司机小哥说,上海站就是这么一个做了38年的“新娘子”。

上了火车,“新娘子”便是一路的话题。

上海人念旧情。北站固然历史长,有人文的厚重,但是这不是上海人忘不了北站的缘由。北站曾经是上海知识青年“上山下乡”的始发站,虽然后来也有在北郊站送别,也有乘轮船去“上山下乡”的,但是北站是上海知青“上山下乡”形象大使。对于上海人来说,北站如同“赤膊兄弟”,连“上海站”三个字,也被固化在北站的记忆里不可分离。

上海有110万知识青年“上山下乡”,占据当时1100万上海总人口的十分之一。彼时,恰又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生育高峰带来的青年高峰,马路上弄堂里,全都是小巴辣子。几乎所有的上海人家都轮到了上山下乡,要么是子女,要么是孙辈,甚至还不止一个两个。我就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随着110万大军去了农村。

那几年,一直在送别。等到我自己为人父之后,才知道,儿女少小背井离乡,对于父母来说,是承受着不可承受。

差不多十年之后,大部分知青离开农村,是乘火车从北站出站重回上海的。

北站渐渐安静下来。

1987年,北站关闭了,在它西首两公里处,“新娘子”——新客站通车了。

这座大名“上海站”的火车站落成时,是全国第一座高架候车的车站,是后来所有新型火车站的模板。很奇怪,谁也没有带头叫它新客站的,但是谁都叫它新客站。当时主流媒体曾经花大力气纠正市民,这是上海火车站,不是新客站,但是纠正无效,上海人一直叫它新客站。

上海人从来没有要冷落新客站,但是新客站没有和110万知青“上山下乡”共情过,也就没有了北站的殊遇,无法在上海人心里搬走上海站这个名分。

当然也有北站不曾遇到过、新客站一发车就迎来的大潮:农民工进城、旅游热极速升温,铁路交通更新换代。

以前的北站,听来听去是上海话,撞来撞去是上海人,站台上卖茶叶蛋豆腐干的小贩也是上海人——北站,是上海人的火车站。

新客站里,上海人只是一小部分,检票、吃面、口角,说来说去一律是普通话,新客站就此成了全国人民的火车站。

高铁还在开,“论坛”方兴未艾。有一朋友抛出奇谈怪论:其实就叫“新客站”也不错,因为它代表了新的时代新的火车站。北站或者上海火车站的名称,可以采用国际体育界的做法,一个超级明星退役了,他的球衣号码也就此退役,象征性地将球衣高高挂起,表示对这位球星的敬意。

我想起了一家著名戏院名字“红杏出墙”的尴尬。多年前,朋友送我上海大舞台的票。我知道以前的“大舞台”,1909年落成,在九江路上,后改名为人民大舞台,曾经和天蟾逸夫舞台、共舞台、中国大戏院并称为“上海滩四大京剧舞台”。上海大舞台在哪里?看票子上的地址是万体馆。不知道现在这个名字是不是还在用。

去时是高铁,回程还是高铁。火车到上海,预约网约车,“上车地点”明白无误地显示:上海站。全中国,大概也就是上海火车站,有大名,还有别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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